他轻轻伸手摸了摸姜糖的脸。
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情绪，无力和不甘轮流交织着。
他拿出被放在盒子里的毕方，它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上，并没有对这次的紧急情况表达出一丝嗡鸣或是动作。
它似乎也对这次的情况毫无头绪。
召唤出火焰，他将手中的火团轻轻靠近姜糖的身体，给她取暖。
她的脸被火光照出温暖的橙黄色。
突然，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，挂在睫毛上的冰晶缓缓融化。
封眠一怔，她要醒来了吗？
但她只是睫毛颤动着，似乎做了噩梦一样，眉头紧紧皱起，不停颤动的纤长睫毛宛若振翅欲飞的蝴蝶。
她的表情变得痛苦起来，好像正在极力忍耐着什么。
封眠连忙轻声呼唤她的名字：“姜糖？姜糖！”
她突然睁开了眼。
封眠被惊了一下，但很快就发现，她的双眼无神，眼睛没有聚焦，明明是直面着自己，却像是在看一团空气。
她睁开了眼，却没有恢复意识。
像是被操控的木偶。
她睫毛上的霜花在火焰的温暖下融化成水，顺着她的眼眶淌下来，在她白皙的面颊上留下两道水痕。
和哭了一样。
她左眼下方的那颗泪痣在这样的情境下，无端为她增添了几分脆弱的易碎感。
封眠心里最柔软的深处被轻轻戳了一下，顿时有些疼惜地酸涨起来。
他伸出另一只手，轻轻擦干她脸上的水渍：“姜糖？醒一醒。”
但无论他如何呼唤，她都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眼前，眼底死水一般毫无波澜。
他看着姜糖原本神采奕奕的大眼睛如今一片死寂，心底再次涌现一股不服输的精神。
他不想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这辆车上。
姜糖也不该这样痛苦失神地失去性命。
什么狗屁命运，他偏就不信这个邪了，今天就算是死，也得当个明白鬼。
他刚想站起身，打开窗户跳出去瞧瞧那些个巨大的黑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，看看那些浓稠的白雾在搞什么鬼。
但姜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。
就跟灯泡突然通了电似的，闪烁了一下蓝光。
他的脚步瞬间被打断了，再次蹲下身，看着她无神的双眼幽幽透出深邃的蓝色，绮丽的雪莲在她眼底绽放。
“姜糖！姜糖！醒醒！”
他轻轻摇了摇她的身体。
姜糖依旧是怔怔坐在原地。
他看着她眼底缓缓蔓延的蓝色，注意力完全被吸了进去，那蓝色有魔力一样，完全占据了他的视线，让他忍不住跟着沉溺进去。
那片深海在眼前扩散，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。
一阵天旋地转。
封眠几乎站不稳，等他终于缓过神来，站住了身体，却发现自己居然换了个地方，身边已经不再是那节冰雪车厢。
眼前是一片绿水青山，这是临安戚城，封眠记得这就是陈雾也老家的隔壁城市，他以前来临安的时候每次坐车都会经过这边。
他不是在火车上吗，怎么一眨眼就到临安了？
是他做了一场梦，还是……这是幻境？
他顺着山路，远远瞧见树下有几个小孩，几个孩子围住一个站在中间的女孩，往她身上扔石子。
其中一个男孩子推了那个女孩一把，那女孩摔倒在地上。
封眠走过去，想吓唬一下那几个欺负人的小孩。
靠近就听见那几个孩子的话。
“扫把星！你爹就是被你害的不回家了！”
“就是，赶紧和你妈一起滚出去！你们俩都是瘟神！”
摔倒的女孩爬起来，红着眼，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砸回去：“我没有！我妈才不是瘟神！你们都走开！”
几个小孩看她砸人，又一把将她推倒。
“扫把星！扫把星！”
“呸呸呸！”
封眠大步走过去，还没来得及训斥这几个小孩，那个摔倒在地的女孩就爬起来，冲过去推到了带头的那个男孩，飞似的跑开了。
那几个孩子看她跑了，追在她后面又叫骂了几声也都鸟兽群散。
看见他们都跑了，身影消失在树木间，封眠只好继续往前走。
经过一片湖泊，大概步行了四十几分钟，终于看见了山脚下有一栋自建平房，院子里散养着几只鸡鸭。
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正在门口洗衣服。
他走过去，问：“打扰一下，请问这是戚城的哪里？”
妇女充耳不闻，没听见他的话似的继续着手上搓洗衣服的动作。
封眠又往前走了两步，再次询问一遍。
还是没有回应，妇女无视了他。
他皱皱眉，感到有点不对劲，对方难道听力受损了听不见他说话吗？
想着，他伸出手，在对方的面前晃了晃。
妇女仍然毫无反应。
不会吧？难道她的视力也不正常吗？这下想沟通就变得难了起来。
他想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，可他的手居然穿过了对方的肩膀。
心里一惊，这也是幻境吗？
想到之前的幻境中，那些东西格外真实，都是可以被触碰到的，可到了这个幻境中，一切都变成了空气。
看得见摸不着。
没办法，封眠只好转身，继续往前走，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幻境的出口。
他刚走两步，迎面跑来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。
这不就是刚才在树林边被人欺负的小女孩吗？
女孩约莫八九岁，生的唇红齿白，穿着一身花裙子，头上沾了几片树叶和青草，蹦蹦跳跳地跑过来。
她穿过了封眠的身体，往家里跑去。
封眠在她靠近时一下子定在原地。
女孩左眼下方有个小小的泪痣，她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缩小版的姜糖。
难道这不是幻境？这是姜糖的梦境！
他忍不住转回身，往回走。
小女孩跑进家门，看见母亲正在洗衣服，立马乖巧地跑到母亲旁边，帮她一起洗。
女人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，怜爱地帮小姜糖摘掉了头上的树叶，语气慈爱地说：“糖糖去哪玩了，怎么跟个小花猫一样的。”
小姜糖仰着脸，可爱的小脸挂着甜甜的笑容：“去山上抓知了啦！”
女人温柔地拍了拍她身上的尘土：“少爬树，小心摔跤。”
“知道啦！”小姜糖很懂事，“我把衣服弄脏了，我要帮妈妈一起洗衣服！”
“好，一起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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